大衛芬奇是一名非常擅長建造驚悚與懸疑氛圍的導演,事實上除了他本人不想承認的初出茅廬作品【異形3】之外,大衛芬奇每次出手幾乎都是精彩的佳作,【控制】可以堪稱是大衛芬奇自一鳴驚人的影史經典【鬥陣俱樂部】之後最讓人驚豔的作品了。【控制】最高妙之處就在於從電影的第一個鏡頭到最後一個鏡頭都環環相扣,細密嚴整,是幾乎無可挑剔的一部電影。
※以下內容涉及劇情,請斟酌閱讀。
電影第一個畫面透過羅莎蒙派克躺在床上的鏡頭進入電影,我們看到的是羅莎蒙派克的金髮,看似濃情密意的情感鏡頭,班艾佛列克卻在第一幕就以「我真想剖開她的腦袋,好好的研究她到底在想什麼。」一段爆發性的旁白,點燃了觀眾心驚的第一個能量。大衛芬奇並未就此罷手,整部電影用了非常多的元素讓觀眾在甜蜜的氛圍中,同時品嘗到讓人坐立難安的驚悚氛圍。
電影劇情基本上使用多條線劇情,運用平行蒙太奇的手法交互穿插,同時訴說班艾佛列克飾演的Nick Dunne發現妻子Amy離奇失蹤的家中異狀,然後報警處理的尋妻後續故事,以及Nick和Amy的相識經過,大衛芬奇運用了非常有趣的技巧,對比了這對夫妻耐人尋味的關係。
第一是Nick和Amy的家庭背景,Nick只不過是像你我一樣的平凡人,是生平無大志的老師,曾經是作家,寫雜誌專欄,住在密蘇里州的普通小鎮,擁有父親的小木屋以及住在養老院失智的父親Bill,觀眾看完電影之後,可能不會對戲份不多的父親有太多的想法,個人認為大衛芬奇可能是利用失智的父親做為Nick在電影中性格與宿命的連結,是Nick無知、愚蠢與無能的性格符號,沒有太多財產的他,就連酒吧也登記在妻子Amy的名下。由此又可知這個家中的經濟權力是掌握在Amy的手中的,Nick的命運已昭然若揭。
Amy則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從常春藤念到哈佛,又是知名繪本《The Amazing Amy》的作者,根本就是不可多得的夢幻才女,不同階級的兩人又如何相戀呢?這可不是童話故事般的愛情電影,兩人在小巷中楓糖工廠前的「糖風暴」中擁吻,象徵墜入情網的兩人愛得甜蜜、愛得濃烈,且糖風暴是我在電影中第一次看到有導演用過如此浪漫的手法呈現愛情的甜膩。這一段的另一個述說點是Nick如何成功的奪取Amy的心,生長在上流社會的Amy怎麼可能有機會品嘗到糖風暴裡平凡生活中的甜蜜小確幸,至少Amy的兩位前男友更從來沒有給過Amy如此唯美的幸福。
尋寶遊戲更是兩人平凡生活珍貴的情趣,這是Neil Patrick Harris飾演的有錢前男友Desi所無法給,也無法想出來的微小情趣,這些對Amy來說都充滿了新鮮感(我相信在圖書館裡親熱,對Amy而言也具有刺激性的新鮮感),這就能解釋何以Nick有辦法贏得Amy的心。還記得兩人把尋寶遊戲的卡片放在珍奧斯汀的小說裡嗎?若妳看過【理性與感性】、【傲慢與偏見】等珍奧斯汀的小說,或是被翻拍成的電影版,也許能了解大衛芬奇為何選擇珍奧斯汀,珍奧斯汀的小說常描寫階級的差異與門當戶對的問題,相信「門當戶對」就是大衛芬奇特地做的連結。
大衛芬奇還安排兩人在某次的結婚周年,同時買了一樣的禮物:一千支紗的床單組,兩人的互相了解和默契是維繫感情的基礎,但Amy用了很有質感的包裝,Nick則從很樸素的運動背包拿出了未包裝的禮物,由此更帶出了兩人來自不同世界的差異是無法改變的,這段感情就在兩人都失業,被迫搬到密蘇里州的小鎮開始,這差異越來越白熱化。
大衛芬奇在架構好一切元素之後,Amy失蹤的時間線故事,就是大衛芬奇展現自己導演功力的時候,大衛芬奇運用手上的元素得當,因此創造驚人的化學效應!Amy失蹤案的一切的衝突點在Nick和學生Andie的戀情被Amy發現,而且Nick對Andie做出「糖風暴」中,曾成功攻占Amy心房的輕撫下唇的溫柔動作,因此埋下了Amy的驚悚計畫。
Nick只是平凡的男人,Amy失蹤後Nick也只是向警察報案,並開記者會、製作尋人傳單,記者會上身著樸素的他,當記者要他拍照時候笑一下他就照做,陌生女子要求合照以便炫耀Nick也配合,這正是Nick容易被他人操控的性格書寫,更說明了Amy的計畫之所以成功的最重要要素。正因為這點,Detective Rhonda Boney警官便會順著Nick給予的資訊,找到更多不利於Nick的證據,Amy等同於同時控制了Nick和警方,甚至是Nick的妹妹Margo與鄰居,所有的人都只是棋子。
Amy是控制慾強的女人,從和前兩任男友的結局可以猜想得到,記得Amy曾經送其中一任前男友一條領帶嗎?(對不起,我完全想不起來他在劇中的姓名,只記得另一位有錢的Desi)領帶正象徵著Amy的控制慾,因此不願意帶領帶的前男友,正是代表不願意受到Amy控制的象徵,因此Amy決定將那條領帶綁住前男友,在上床後嫁禍他強暴,Amy知道性慾是男性的罩門,也是他唯一能控制的因素,這個電影元素又和Desi的下場剛好前後呼應。
Amy享受駕馭男性的控制感,卻厭惡被控制,當Desi帶Amy回新家之後,很好心的Desi為了要重新贏得前女友Amy的芳心,展示了家中的豪華設備:一套能監控房屋,確保Amy安全的高級系統,但在Amy的眼中這無疑是反過來遭到Desi的控制,直到Amy在電視上看到Nick說出對Amy的歉疚之後,Amy才執行了更恐怖的計畫,以便回到Nick的身邊。Amy之所以選擇回來,不是因為對丈夫還有愛,而是他發現Nick變回以前的他,那個他有辦法再次相處與控制的男人。
大衛芬奇的【控制】不選擇走好萊塢電影的基本公式,在揭示Amy的陰謀之後,電影並未結束,還是繼續交待了Amy更恐怖的故事,結尾再與開場鏡頭遙相呼應,並多了Amy的淺淺微笑,一個能讓所有觀眾內心發寒的微笑,大衛芬奇同時透過這部電影消遣了兩種人,一是記者,透過記者的嗜血來惡意解讀Nick拍照時露出笑容的照片,並暗指Nick和妹妹Margo的不倫關係,在片尾又見風轉舵,以及Nick企圖繞過前門的記者由側門進入房子的時候,太過大力拍門,記者就如活屍般蜂擁而上的描摹,都深刻的嘲諷了記者為了新聞利益的難看吃相。二則是愛湊熱鬧的無關人士,大衛芬奇只用了和Nick合照的女性,嘲諷了當今不關心新聞,卻為了成為眾人焦點,刻意和Nick合照炫耀的病態民眾,宛如當初蜂擁前往媽媽嘴朝聖的病態台灣民眾一般,大衛芬奇大筆一揮,人心的醜態立現。
這部電影另一個高妙的就在音效與配樂的經營,當Amy決定按照原定計畫準備假裝被家暴,再假裝自殺時,Amy在廁所拿起了鐵槌朝自己的左眼重擊而下,這個畫面沒有見血,但鐵槌重擊左眼的音效,卻也在那一瞬間擊中觀眾的心上,這一擊是Amy心中的怨念,是復仇的驅動力,目的是要撕裂Nick的人生,但也同時在這一擊亦給予觀眾恐懼的能量,Desi被割喉時的音效亦然,噴出的是鮮血,同時也是Amy的控制慾望與觀眾的恐懼。
配樂讓我欣賞的一點,就是整部電影的配樂無論是交代Nick和Amy的愛情故事,或是懸疑的片段,配樂總是以溫柔的音符揭開序幕,但同時卻又讓觀眾感到不安,觀眾能品嘗到在美好糖衣的後面,必然包含辛辣又苦澀的驚悚內餡,【控制】的配樂,便是上次與大衛芬奇合作【社群網戰】,而順利摘下奧斯卡最佳原創配樂的Trent Reznor 和 Atticus Ross,大衛芬奇的【千禧年三部曲I:龍紋身的女孩】的配樂也是由這兩位配樂家包辦,若【控制】的配樂能再次入圍奧斯卡我也不會感到意外。
不過嚴格來說Ben Affleck的演技在電影中並未有讓人驚喜的演出,電影劇本上也露出比對時間與攝影機的破綻,但這部電影仍瑕不掩瑜,個人認為大衛芬奇的【控制】是部結構縝密的優秀作品,在給予大衛芬奇掌聲的同時也不能忘了一部分的掌聲是要給這個故事的原作者Gillian Flyn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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