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7日 星期日

大媽的暖冬-幸福圖景



  《大媽的暖冬》是一部令人揪心又溫暖的喜劇電影,雖然劇情整體結構講述一名單親媽媽迪莎(Disa)的內心成長故事,透過電影中她所遇見的人們帶給她的影響,逐漸由電影開頭鬱鬱寡歡的單親媽媽,逐漸變成懂得從平凡生活中獲得快樂與滿足的幸福單親媽媽。
  近期的《寧靜咖啡館之歌》也套用了類似的成長架構與框架,《寧靜咖啡館之歌》使用大量的藍色色彩作為敘事時的色彩符碼,《大媽的暖冬》則使用了兩個主色調:紅色跟藍色,使得電影在主線敘事上更加活潑與生動,為電影中寒冷的冬季背景注入充滿生機與希望的暖流。

※以下內容涉及劇情,請自行斟酌閱讀。



  電影色彩的選用,無疑是《大媽的暖冬》裡最有趣味的部分,電影的開場,單親媽媽Disa爬上了滑雪道大吼,卻不小心腳滑而一路順著滑雪道尖叫著飛越而出,四腳朝天的仰躺在雪白的雪地裡,Disa在電影開場就身穿紅色的大衣與毛帽,紅色是Disa的專屬色彩,那是目前缺乏力量的她,往後將獲得力量的暗示,整部電影中Disa也幾乎是穿著紅色系的衣服,唯一例外是身穿淡藍色的護士制服,Disa總是循規蹈矩的生活,但是她卻無法展現自我,活得有意義,因此總是抑鬱寡歡。
  Disa的工作是一名護士助理,她活得並不快樂,先是孩子要求要薪水不多的Disa買樂高積木給她玩,Disa以小孩子買比較能要到較多的折扣為由,在拍賣網站上進行面交的方式購買,但是兩個小孩AlvaElin卻不聽母親的告誡,進入賣家的房子;當Elin挑戰滑雪道時,Disa完全不敢張開眼睛,她害怕目睹小孩挑戰失敗而重摔在雪地裡,直到奧娃(Alva)開口說艾琳(Elin)落地,Disa才敢張開眼睛;Disa在圖書館將孩子交給前夫拉班(Laban)時,孩子說只想跟爸爸在一起,甚至孩子還瞪了母親一眼,這三場戲都看出Disa有多溺愛自己的孩子,以及孩子有多不喜歡跟媽媽相處,而這幾場戲中Disa都是身穿一身紅色,總是盡力帶給孩子溫暖,兩個小孩則是藍色,代表對母親的態度冷漠,這兩種對立的色彩,即標記了彼此南轅北轍的內心活動,且圖書館那一場戲,前夫的現任妻子卡蜜拉(Camilla)還圍著一條藍色的圍巾,清楚標示DisaLaban家是兩個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醫院的夜班工作,整間醫院的制服及牆壁都呈現出水藍色彩,Disa每天都要在這樣的環境裡,處理人生中的老、病、死,尤其是必須面對因髖關節骨折而被送入醫院的棘手病人:瑪莉(Mary)。Mary入院後一直不願意開口說話,又會朝醫護人員吐口水跟丟東西,這個重擔就落在Disa上,直到有一天Mary將一杯水潑在Disa身上,Disa一時衝動便將整壺水從Mary的頭上倒了下去,Disa的行為是反擊,那也許是第一次有人對Mary展開反擊,也促使Mary開口說話,要Disa到她家,餵她家的小動物:兔子、天竺鼠跟鸚鵡。



  Mary的家充滿了暖色系色調,和Mary的性格很難作連結,其實正是導演有意交代Mary的冷酷外表下,也有一顆溫暖的內心,Mary的家就是Mary最私密的內心空間,MaryDisa進入她的家,也是允許Disa進入她的內心,了解真正的Mary
  DisaMary的家以後,知道Mary常常拿樹上掉落的果實丟擲路過的人,導致很多人都不敢再經過Mary家門口,勢利的鄰居甚至還打算奪取Mary的土地權,三番兩次的趁DisaMary家時,按電鈴詢問Mary的病況,看似是關心Mary,其實是期待Mary的死亡,當Mary在醫院跟Disa說:「在生命的最終才會明白,根本未曾活過。妳從來沒有勇氣向其他人去展現真正的自己。也從來沒有勇氣,去經歷快樂的圓滿。」再反觀Mary不願屈服於任何人的性格,我們可以清楚知道Disa是第一個反抗與反擊Mary的人,這一場戲的Mary才是她真實的樣子,她不想要死在被藍色所包圍的建築物裡,她想回到暖色調的家裡,因為她生命中唯一的朋友就是她養的三隻溫馴的動物,也是她心中最溫柔、最柔軟的地方。
  而那句似乎訴說自己內心遺憾的話,其實也是說給Disa聽的,她看出Disa過得不快樂,在家庭、工作甚至是和前夫的愛情上,她總是循規蹈矩的照著別人的期望生活,她從來不曾展現自己的真實樣貌,而且仍困在和前夫的關係之中。



  在那場和Laban 吃飯的戲裡,Disa完全不顧肯特(Kent)在場的咖啡邀約,接到Laban的電話,頭也不回的就衝去找Laban,卻不知這場午餐約會只是LabanCamilla有計畫性的想第一個告訴DisaCamilla懷孕的消息,在這一場戲裡,Disa到了餐廳就拖下紅色外套,裡面穿的是藍色的毛衣,這時候的Disa成為藍色所象徵的被動的意涵,被動的知道她和前夫復合的不可能性,也很無力的必須接受她不想接受的事實,因為她想要再和Laban再續前緣,Camilla的懷孕粉碎了Disa的渴望,而那件脫去的紅色外套,其實象徵著Disa失去的力量,曝露出的無力之藍,讓她必須承受事實的真相,Disa身上穿著的配色宛如《綠野仙蹤》裡茱蒂嘉蘭(Judy Garland)身穿一席藍色洋裝,腳下卻穿著帶給她魔力與力量的紅色鞋子,失去鞋子就失去了力量,如同脫去外套的Disa



  另一名從出場便穿著一身紅色的角色是Kent,紅色是他個性熱情的象徵,Kent結過四次婚,和第一任老婆以兄妹相稱,和其他老婆與孩子們也仍保持聯絡,Kent生性樂觀開朗,像小孩一樣愛惡作劇,比如Disa以要去看場電影為由,逃離Camilla的懷孕消息,在戲院遇到了KentKent在觀影時將一顆糖果放在無心看電影的Disa頭上,像個小孩調皮,綠色包裝的糖果,則是生機的暗示,在Disa絕望時,Kent帶給他希望,但是當DisaKent躲進紅色小屋中向Kent索吻時,卻驚覺原來Kent並沒有追求她,只是把Disa當朋友,這場戲Disa身上的衣服不是紅色,也是畫面中唯一不是紅色的色彩,尷尬的Disa因此來到格鬥訓練所發洩她的會錯意的憤怒。這個空間裡教練也是身穿紅色,但教室的窗框跟窗簾是藍色的,藍色依然是被動的意義,學生被動的聽從教練的指令,Disa則在這裡尋找情緒的出口,她總是無力改變現實,因此加入格鬥訓練課程,期望自己變得勇敢,Disa後來在生命抉擇下的每一次反擊,都是身穿一身紅的教練給予Disa的力量。



  Disa和母親身穿登山裝在採礦場運動的那場戲,母親身穿一身藍,Disa身穿一身紅,其實就已暗伏兩人彼此不合的爭吵戲碼,尤其這場戲之前Disa的父親交待過她,不要讓母親知道Camilla懷孕的消息,但Disa還是說了,Disa的一身紅給了她反抗母親的力量,甚至還絆了母親一腳,母親的藍色則象徵理性,她難以接受Camilla懷孕的消息,並順勢抨擊Disa目前的生活狀況,這段衝突導致Disa逃離母親,並將母親遠遠拋在後頭,也造成母親昏倒在採礦場,最後才被送回家。



  Disa在滑雪場認識了溫琪(Wenche),在超市錢不夠時又是Wenche拯救了DisaWenche出場時帶著黃色的圍巾,也常穿著黃色的衣著,唯一穿上藍色上衣是寵物飼料店的工作服,黃色是Wenche的代表色,象徵著活力,Wenche出場的每個鏡頭幾乎都帶著笑容,且愛開玩笑,總能帶給Disa發自內心的笑容。



  DisaKentWenche他們的代表色都是暖色系,Disa的兩個孩子在從前夫的家回來後也穿著一身紅,和Disa一樣背著藍色背包,那場戲Disa向兩個小孩坦承她真正的想法,說如果她們想瞧不起Disa她也無所謂,紅色再次給予Disa力量,藍色則是無力改變現實。
  當Mary在醫院對Disa說:「你唯一可以知道、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那些空虛感,來自於你隱藏的靈魂,讓你無法去展現你真正的樣子,無法去追求那些你真正想要的東西。」點出Disa生命中的盲點時,Disa飛奔到Laban的家,她終於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並企圖挽救早已破碎的婚姻,身穿藍灰色上衣的Laban步出家門口,Disa說她不想住在法倫,雖然當初決定要離開斯德哥爾摩的是DisaDisa細數她跟Laban的幸福點滴:「Camilla不知道和你一起旅行有多討厭、不知道你有多害怕出糗,她不知道你有多喜歡扮成聖誕老人,更不知道你要是沒收到很多禮物,會有多失望,她也不可能見到你爸,永遠不可能了。你真正難過時她沒陪在你身邊,當時你和我真的好難過。我們在AlvaElin出生時一起經歷過的,她都體會不到。Mary的一段話激起Disa內心的漣漪,讓她有勇氣與力量去追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幸福,只是CamillaLaban的摯愛,Laban說他這輩子從沒如此愛過一個人,他擦掉淚水回到屋裡,Disa在屋外透過窗戶看著她的夢想:LabanCamillaAlvaElin彼此幸福的身影構成的幸福圖景,窗戶將兩個世界隔絕開來,LabanCamilla活在屬於他們的幸福世界,屋外的Disa則獨自一人忍受寒天凍地的孤寂。
  當然醫院也發生了劇變,同事米奇(Micke)遭到裁員,即將離開醫院,Mary中風將不久於人世,Disa決定聯合KentWenche綁架Mary回家,並向主管抗議醫院的不公,那是Disa第一次穿著代表力量的紅色衣著到充滿藍色的醫院。



  在電影的最後,DisaMary過世後,將自己家的壁紙換成和Mary家一樣的花朵圖案,不一樣的是Mary家的壁紙是紅色系的,Disa則換成淺藍色,淺藍色成為一種安定跟平穩的意象,同時Disa也身穿藍色的上衣,導演瑪莉亞布隆(Maria Blom)最後一個鏡頭的安排如同Disa在屋外,透過窗戶看著Laban家的幸福圖景那場戲,如今她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圖景,即便她無法跟Kent相愛,但擁有了KentWenche、女兒AlvaElin,和Mary留下的動物夥伴,此生有她們相伴不也足夠了嗎?Disa最後一句台詞:「快樂,但不就此圓滿。」正是她要持續的追尋快樂的完美結局,最後的幸福圖景,似乎正在反問窗戶/銀幕另一邊的觀眾,是否也該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導演Maria Blom將場景與季節選擇瑞典法倫的冰冷氣氛,一開始呈現的是Disa毫無生機的生命歷程,隨著Disa一歩步的成長與蛻變,鏡頭彷彿有一股微小的暖流,一股一股的緩緩流進了觀眾的心裡,冬天的圖景頓時充滿了溫暖又動人的情感力量,再加上電影色彩學的運用,穿插在電影的每個鏡頭裡,每一幕都呈現每一個角色的性格與內心活動,增加了電影敘事上的趣味性,幽默風趣的情節安排,也削弱了電影中本該充滿抑鬱情緒的故事劇本,使得冰天雪地的故事背景,成了電影鏡頭下最溫柔的情感反差,透過電影最後的幸福圖景,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落下的每一滴淚,都充滿幸福的滋味與情感的溫度。


第一張及最後一張劇照由臺灣國際女性影展獨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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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劇照來自《HALLÅHALLÅFacebook瑞典粉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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